第二章 分手

韩辰狠狠地握着手机，使出了快要把手机捏碎的那种力度，他紧紧地闭上眼，捏住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床板。

更为漫长等待过后的回复：“为什么？我不懂。”

“因为不喜欢你了。”

更更漫长等待过后的回复：“这么冷的天气你和我说这个，真会挑时间啊，如果我说不呢？”

“我不想再做骗我自己的事。”

“原来都是这样，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！过去和现在除了可怜还是可怜。”

韩辰料到了安妮会说她自己可怜，他现在极度厌恶这个词汇！

“因为现在不喜欢，所以要分手。我想做得决绝，我不想连说分手都在骗你。”

韩辰的双手配合着他字字句句的冰冷，把疼痛传到心脏，在里面结出了冰。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十五分钟，或许是半个小时，手机仍一直黑着屏，韩辰既惶恐又心切，他又回过去一条：“不要逃避，给个回应。”

冷到极致的语气。

窗外的世界下起了更大的白雪，寒风吹拂着这一片的银装素裹，晶莹在空中飘飘洒洒，斜斜弯弯地亲吻着大地，这是这座南城最难得一见的风景。

短信来了，韩辰忙看，不是安妮，却是另一人，潘玮婷。潘玮婷是韩辰在高中相处得最好的女生，他的同桌、他的知己。

她说：“跟你说一件事。”

韩辰让她说，她却让韩辰猜，韩辰又开始烦了，今天连玮婷也不例外，为什么女生说什么事总要让人猜呢？烦到家了！可他还是强忍着回复她了，因为她口气诡异，所以韩辰有点好奇，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有关分手的事，所以他就问玮婷是不是好上一个男孩子了？

玮婷给了一个肯定的回复，韩辰觉得很搞笑，他分手了，而他以前的同桌、他最好的异性朋友却告知他她好上了……

韩辰询问了有关那个男孩子的情况，玮婷说就是以前一个班的，这下韩辰正式惊呆了，似乎一下子忘记了分手的种种……然后他得知是杨默，当然，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，因为在以前的班上，玮婷能看上的也就只有杨默了，但后面想想，现在的杨默可是远在北方啊！过去在一个班没有在一起，而现在距离拉得这么远，却反而好上了！

这不是对自己一个强烈的讽刺吗？自己是因为距离遥远而感觉消失，而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却正是因为距离遥远才和心爱的人走到一起……而这样戏剧性的纠结却刚好发生在自己分手之时！

他没有什么好说的，杨默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，在百感交集下除过祝福他还有什么资格什么心情说其他的呢，他不想打搅到玮婷的初恋，他只忠告她不要强求什么，不要陷得太深。

玮婷的恋爱事件告一段落后，韩辰连气也没喘一口就又收到了安妮的回复，在看完第一句话后，韩辰就再也读不下去了……

安妮说：“你想让人死，捅他一刀也得等他缓一下，他才能死……”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戳穿韩辰的眼睛。

安妮：“一路迁就你换来还是这样的结果……以后你也不用躲着我，过一久希望还能做朋友。”

他蜷缩在被子里，内心一下子就被拉到了深渊，像是乘坐下降的电梯，因为故障，电梯一瞬间做自由落体运动，又像是坐在急速行驶的车上，然后猛然遇到一个下陷的陡坡……

他缓慢地打着每一个字，一边打一边哭，泪水滴到手机上，模糊了屏幕……

他说：“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心态。错完全在我，但我在这儿不想说任何虚伪的话……”

韩辰想跟安妮说好多的话，想跟她说对不起、想安慰她、还想关心她……他能想像出安妮在电话那头哭成了什么样……

但他把短信发得句句冰冷。

韩辰还想跟安妮说其实她根本就不是真正地喜欢他，但牵扯那么多干嘛，快刀斩乱麻，疼痛的血也流得少一些，韩辰一直是在用最锋利的方式让安妮的血流得少一些。

好了，该忘掉一些东西了，那些歌、那些照片、那些短信、那些文字、那些电影、那些衣服、那些地方、那些情话、那些称呼、那些符号、那些未来、那些对不起、那些在乎你、那些山盟海誓……所有的那些，韩辰抹掉了一把眼泪，在黑暗里跟一切说再见。

韩辰从床上下来，开了宿舍门，风雪伴在一起飘进了房间里，他穿上风衣，双手紧紧地裹着胸脯，走出了宿舍。

估摸是太阳落山了，眼前的所见开始急速地变暗，雪也渐停了，地上和树上的晶莹却仍是清晰可见，韩辰远远地就望见了叶静云瑟缩着站在香樟树下，雪花落满了她的长发，韩辰心里有些不忍，赶紧走了过去。

“你好慢哦……给，送给你的！”她把手里的提袋交给了韩辰。

韩辰没有选择地接了过来，他从口袋小小的开口里看到了一条灰白相间的围巾，然后他压制住之前所有表情的阴郁，强装出一个笑容来，他跟叶静云说谢谢了，眼镜和昏暗的天色也刚好遮掩了他又红又肿的眼眶。

韩辰看着叶静云遮遮掩掩的样子，他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不自然，刚刚所有的事件还纠结在一起尚未退去，现在又面对叶静云，面对她这个样子，他的表情扭曲得就像是毕加索的油画。

他没有心情再说些什么，意欲转身摆脱叶静云，可紧接着叶静云又问他他要去哪儿？他随便撒了个慌说去吃饭，其实，此时此刻的韩辰哪有胃口吃饭啊！

他对她笑了笑，转过身去对她说他要走了，于是迈开步伐，可谁知叶静云却一直跟着他，他看到了她欲言又止而又异常紧张的表情——糟了！他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！

韩辰停住了脚步，“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……要说什么你就说吧，外面太冷了，还是赶紧回宿舍吧……”其实韩辰是想说，别！求你饶了我吧，你不知道我刚才遭遇了一场多么大的劫难啊！

叶静云低着头踢着脚，一脸的难为情，韩辰竖在原地，像是刚从女厕所跑出来般的尴尬！

许久的沉默过后，叶静云还是未敢说出半个字，韩辰无法再这样呆下去了，于是他只能说：“想说什么如果你说不出口，那就回去跟我发短信，站在这儿挺冷的……其实你也……你想说什么其实我都懂的……”

叶静云一下子转过了身，跑回了宿舍，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，这让韩辰略感庆幸，可是韩辰远远看着她低着头跑动的样子，心情莫名地又沉重起来，她现在是否也和他一样难过得说不出口呢？

他套上风衣帽，逃离了学校，彻底隐匿进寒冷里，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，他妈的任何人！可是他突然想起季媛来，哎……不想见！不想见！反正她又不想见到他。

韩辰去卖铺买了自己的第一包烟，然后开始猛烈地吸起来。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，积沉的白雪不再清晰可见，头顶的路灯所散发的黄色光晕，把黑色的乌云也染上了颜色。韩辰来到街道上，他想能走多远就走多远，他呵了一口气，朦胧的颜色已与香烟的烟雾无异，沿路经过的车辆，尾端都在扑扑地冒着热气。因为远在郊区，所以沿街多数的小店都严丝合缝地关上了店门，把扑面的寂寞都卖给了过路的行人，高大的公寓楼盘冷峻地立在自己的视线不远处，黑黑的没有一个窗户亮着灯，韩辰暗自嘲笑着现今房地产事业的不景气。他把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，他惊讶自己已经能这么熟练地抽起烟来，须臾间半包烟便没了，马路正中的一排高大松树黑压压的，像是《哈利波特》里那群邪恶而辨不清面目的食死徒，他们在大声招摇地嘲笑着他。

韩辰一下子收到了三条短信，一条是一个初中同学发来的，一条是一个小学同学发来的，最后一条是叶静云发来的。

初中和小学的同学都跟他说天气冷了要注意保暖、照顾好自己。

叶静云发来的短信，她说：“我喜欢你。”

所有的一切，安妮、季媛、潘玮婷、叶静云、大学、高中、初中、小学……

韩辰终于明白今天的他其实是在拍一出电影，所有的蹊跷、所有的纠结、所有的匪夷所思都集中到一天上来了——所以今天才下起了雪吧！

他只想这样一直走下去，漫无目的地走下去，永远也不要停，虽然极度的寒冷，但之于他的内心是没有感觉的，他双手抱着胸脯，低着头，听着歌，听到《一路向北》，过分绝望的旋律伴上呼呼的风声，他哭了，他用手套抹掉了鼻涕和眼泪，他继续走着，这时《17》在耳边缓缓地响了起来，他愣得一下子停住了脚步……

“当我们走过17岁，我们就可以相爱了……”

韩辰无力地蹲了下去，他双手抱住膝盖，哭声掩盖了歌声……

郊区的街道上空无一人，微弱的路灯光晕让一切不至那么黑暗，松树枝桠被若有若无的风安静地浮动了一下，墙角的积雪凄凄地摇曳着周身冰冷的一切。

厚重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了下来，静静地压制着路人的悲伤，雪越下越大，而韩辰则走向了街道寒冷的最深处……

他低低地说了句：“Go fuck your self！”